「跟老人家講話的時候,不是都要比較靠前嗎?有次我跟一個阿嬤說了聲『您好』,結果靠太近,她就『啪啪』打了我兩巴掌。」台北市復華長青多元服務中心副主任黃冠評笑著說,「跟長輩相處其實滿有趣的。」
失能失智的長輩需要恢復「人」的功能
全台灣目前有76萬失能、失智、身心障礙的家庭,而隨著老年人口越來越多,「高齡化社會」已經不稀奇,更要擔心的是「高齡社會」中,有沒有充足的支持可以幫助這些失能失智的長者,還有他們的照顧者。
職能治療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柯宏勳說,現在大家對於長輩的照顧,還停留在「復健」的階段,「就會認為要增加體能啊,練習動作肌肉啊,但卻忘記我們平常生活還有許多細節。」
柯宏勳舉例,像是烹飪,不是只有讓長輩練習「煮飯」這個動作,而是從出門買菜、挑選、跟店員互動、設計菜色、烹煮、上桌都是很重要的環節,「每件事情後面都有很多細節,我們要讓長輩們回復的是身為『人』的這件事,這就是職能治療的核心。」
情境式的照顧引導
建立在「人」的基礎之下,黃冠評與長輩相處很有自己的一套做法,比如為了讓照顧者有喘息的機會,日照中心也會有夜間住宿的服務,「在社區式的服務裡,長輩會習慣回家、不習慣住外面,這時候就要去想,他們喜歡什麼,要去考慮到他們的內心的需求。」
有次,黃冠評為了誘騙一群阿嬤住宿,就舉辦了一場夜晚的卡啦OK大會,然後再給這些阿嬤敷臉,讓大家玩得非常盡興。結果隔天一起來,每個人都眉開眼笑的跟另一批來日照中心的人說,「齁我跟你說,這邊超棒的啦!你看我臉敷的『白泡泡幼咪咪』!」另一批人反而很嫉妒。
而同時,來接這些夜間住宿的照顧者,臉上也發出了從未見過的光。「有個護理師媳婦送婆婆來這裡兩天,來接的時候竟然是素顏,而且容光煥發,可見暫時喘息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。」
老人家的日照中心,其實就像幼兒園
但長照到了後來,尤其是失智症患者,會有越來越多的反覆無常、退化等行為,這些就不是「需求滿足」或「角色扮演」可以完全解決的問題,「像是有些長輩上完廁所之後,會忘記衛生紙放哪,衛生紙怎麼用,所以把廁所弄得都是尿液,或是開始玩衛生紙。」
黃冠評說,這時有智能科技的加入,更能夠知道長輩的動向、觀察在廁所的時間是不是太長,確認他們有沒有需要幫助,甚至觀測出失智患者的行動軌跡,檢測退化程度。「其實日照中心也就是像是幼兒園一樣,把大家集合起來上課,然後根據不同人的需要,設計出不同的方法,只是對象是老人家。」
但黃冠評也苦笑,老人家雖然需要的跟小孩子有點像,但除了實際上的差異之外,一般人的認知中也一樣當成不同,「比如說小朋友生病,家長會幫他跟幼兒園請假,但老人家生病,家屬還是會送來日照中心,我們護理師常常跳腳,就怕一個傳染一個。」
體能重要,但人更重要
就是因為老人家的特殊性,長照的問題才顯得這麼困難、而且重要,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也用「照顧咖啡館」來做資訊傳遞的據點,並在台北市中山區有了第一家直營的、跟健順日照中心合作的照顧咖啡館,並有長照教練,建立社區式的長照服務。
黃冠評說,在他13、4年長照服務經驗中,覺得最重要的,是「人」的感受、感覺。「我爺爺從樓梯上摔倒、撞到頭,救護車送回家的時候,我奶奶靠著大廳的龍柱,問我們『你爺爺是不是死了?』我們沒人敢回答。」
等到爺爺的後事辦完,奶奶在那一年間快速失能,從記憶力變差開始,一直到大小便失禁,很快也過世了,「一個人的支持如果失去,退化的其實很快,體能訓練重不重要?重要,但『人』更重要,我們要一直記住這個,我們要記得讓他們覺得有趣、開心,不是逼迫他們去學習或訓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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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盧映慈 圖/許嘉真